总之，这是一个清明节去给大舅子上坟的故事2333333



春分后十五日，斗指乙，则清明风至。时万物皆生长，洁齐而清明，盖时当气清景明，万物皆显。

萧景琰夹在在皇子堆儿里，跟在皇帝身后往宗庙里走着，余光暼见湛蓝的天，难得走神。

自战国之后，宗庙祭祀的规矩慢慢没落，墓祭之风渐盛，渐渐影响到民间，加上与寒食节相近，但是渐渐衍生出将寒食风俗与上巳踏青融合的风俗。

倒是天家的规矩，一直都繁琐着。

卜筮选尸，行九拜礼。

他跟所有人行着一样的礼，神情肃穆而恭敬，却抑制不住想到别的地方。

繁杂的祭典，大抵给活人看的表面功夫。殿中的灵位，除了于民有功的先代帝王如帝喾 、尧 、舜、禹、黄帝等，便是他的先祖。

而他真正想祭拜的，如今却不能供在宗庙内。

他的父皇是怎么称呼那个人来着？

庶人萧景禹。

真是。。。可笑。

那明明是他父皇的长子，是他的皇长兄。

“景琰呐，想什么呢？”皇帝冷不丁抛出这么一个问题。

他站出来，跪在殿下，一板一眼道：“回禀父皇，儿臣只是想到了《礼记》。”

“哦？”皇帝显然没想到，他这个昔日里只通带兵打仗的儿子突然文绉绉起来，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兴致，“说来听听。”

“《礼记》中有云：夫圣王之制祭祀也，法施于民则祀之，以死勤事则祀之，以劳定国则祀之，能御大菑则祀之，能捍大患则祀之。儿臣以为，先祖制定祭礼，是为祭典那些为国为民做出贡献之人。儿臣从边关换防归来，虽然时局安稳，但边关一直烽烟不断，战争不断，只恨不能做些什么，以告慰那些誓死守护、为国捐躯的将士们。”

一屋子宗亲朝臣皆是一愣。

太子微微皱眉：“景琰，你这是怎么说话呢？”

誉王站出来打断太子的话，“父皇，儿臣以为，景琰这话说的极是。若是没有那些——”

后面的那些只为争论的争论，他没心思去听，更没必要去听。

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句：“景琰有心了。”算是了结争论。

太子和誉王还在暗搓搓地互相瞪视。

而萧景琰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纹路，默然无语。

到了晚上，宫中才燃起烛火，皇帝特地命高公公给萧景琰一份火种。

这是新火，也是恩宠。

他谢了恩，带着火种回了靖王府，一进院子就看见蔺晨一袭白衣，坐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梅树下，手里把玩着扇子，石桌上还放了两个酒坛子。

“你不是回琅琊山了么？”萧景琰有些错愕。

蔺晨头也没抬，反反复复地把扇子打开又阖上，“被老头子撵回来了，回来又看见你那竹马偷偷摸摸祭拜父母族人，所以干脆就来你这儿了。”

赤焰军的林帅，如今也只能担个逆臣林燮的名号。

君前奏对，他想不学会都不行。

蔺晨收起扇子，拍了拍那酒坛子，“走，咱们去个地方。”

竟是已经荒废的祁王旧府。

昔年金陵城内最负盛名的王府，如今只剩破败的院落和满园枯木。院里的石桌石凳也塌了一半，满是裂痕。

“想不到你竟然要来这里喝酒。”萧景琰看着蔺晨放下酒，忍不住伸手捉起一坛，破开泥封，一股辛辣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：“烧刀子？”

“不是来这儿喝酒。”蔺晨也破开泥封，“顶多算故地重游，祭奠故人罢了。”

萧景琰捧着酒坛，灌了一大口，烧酒太烈，就像烧红的刀子进入喉咙，从嘴到胃一线下去，又烫又痛。

他连着喝了几大口，脸上泛起了红晕。

烧酒虽然制作粗劣，却劲头十足。

“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他眯着眼睛，看着满园荒败，发出的声音被烈酒泡过，撕裂而低哑，“过去的祁王府，在我看来，是除了皇宫里，母妃的芷萝宫，最好的地方。我府里的梅花，就是从这里移过来的。”

“祁王兄，一直都想着，整肃朝纲，激浊扬清。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可他忘了，这朝堂，这天下，终归是我父皇的。”

“他不止是父亲，更是至高无上的皇帝。”

“皇长兄和赤焰军的污名，是冤案，却也是教训。”

“这些年你也知道，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，心思都花在揣摸上意去了，我大梁虽百年基业还算坚实，但耗到如今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。”

“说到底，我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做。”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坛子，“虽说，有小殊，有你帮我，但能不能做到，我们都不知道。”

“毕竟像昔年祁王那样人，不会再有了。”

蔺晨从萧景琰手里抢了酒坛子，“萧景琰，有一件事你搞错了。”

“祁王那样的人，也许不会再有，但是你，绝对能做得比当年的祁王更好。”

“萧景禹没意识到的事，你想到了，这就是证明。”

“无为而无不为，有为而有所不为。对于朝局的改革，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，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，不是么？”

他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伸手覆上靖王的肩，轻轻地拍了拍，“你能做到，景琰，你能做得更好。”

因为第二天早朝的缘故，他让萧景琰先回去了。他现在靖王府对面的房顶上，看着书房里未熄灭的昏黄灯光，叹了口气，又折回了早就荒废的院落。

他在石桌前坐了一会儿，幽幽开口：“萧景禹，即使没有《往生咒》，你也是能安息的吧。”

“可叹祁王聪明一世，最简单的道理却不曾想明白。这点上他可比你强上太多。”

“你虽然对他有养育教导之恩，在这件事上却是你欠他的。他本不该走这条路。”

“这条路太冷太黑，我能帮他，却不能陪他到底。”

“若有来生，萧景禹，别在出现在他面前。”

蔺晨拍来泥封，把一整坛酒撒在地上，酒香熏人。

“祭酒为安。”